古代中韩饮食文化交流撷英

   ———以唐宋时期朝鲜半岛茶叶种植和茶道为例

蒋铁生

泰山学院泰山研究院

摘要： 中韩文化交流源远流长，饮食文化的交流也历史悠久，历史上，随着两国的人员交往，各种文化不断在相互传播。其中与人们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农作物种植和由此 衍生的饮食民俗事象也悄然产生，其中茶树在朝鲜半岛的种植和朝鲜茶道的产生就和中国大陆与朝鲜半岛的文化传播关系密切。

   据韩国学者研究：朝鲜半岛的茶叶种植与唐代高丽的遣唐使有关，史料记载：在唐文宗大和二年（公元828年）朝鲜“遣使入唐朝贡，文宗召对于麟德殿，宴请有差。入唐回使大廉，持茶种子来，王使植地理山。茶自善德王时有之，至于此盛焉。”地理山即今天的韩国智异山，为韩国之南岳，今天在韩国南部蟾津江流域仍然是韩国的茶叶主要种植区。

   中国史料记载朝鲜半岛茶叶种植的直接史料不多，但宋代的官员，左朝奉郎发遣江阴军主管学事宋竞在大宋宣和六年（公元1124年）奉旨出使高丽归来所写《宣和奉使高丽图经四十卷》中，详细记载了当时朝鲜的茶道、饮茶器皿等与当时朝鲜半岛茶道相关的历史信息。

   本文研究结论如下：一、韩国古代的饮食文化尤其是茶文化与中国关系密切。茶叶种植历史悠久；二、朝鲜半岛虽然从唐代开始大规模的茶树种植，但茶叶制作方法到宋代还比较落后；三、朝鲜半岛的饮茶器皿受中国影响比较大。

关键词：中韩文化交流  唐宋时期 饮食文化 茶树种植，茶道

中 韩文化交流源远流长，饮食文化的交流也历史悠久，历史上，随着两国的人员交往，各种文化不断在空间传播。其中与人们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农作物种植和由此衍 生的饮食民俗事象也悄然产生，其中茶树在朝鲜半岛的种植和朝鲜茶道的产生就和中国大陆与朝鲜半岛的文化传播关系密切。本文以唐宋时期中韩两国的经典古代文 献为依据，对史料进行对比研究，意在揭示古代中国和韩国之间茶文化的深刻渊源。

 

一、 韩国茶树种植溯源

 

 

中国是茶的祖国，是茶文化的发源地，起源于中国的

 

茶文化在向世界各地传播时较早地传入朝鲜半岛。

经考证韩国的茶树种植技术源于中国，主要有三个途径：

一是韩国来华高僧带到韩国的种茶技术；二是中韩文化交流的成果——韩国遣唐使带回茶树籽；三是韩国来华学者对韩国茶文化的贡献。分述如下：

研究表明，中国的种茶技术传到韩国与佛教向韩国传播关系密切。在新罗统一朝鲜半岛时正直中国盛唐时期，中国文献《高僧传》收入的著名韩国僧人近30位。他们中大部分人在中国学习10年左右，回国时将中国茶和茶种带回国。故而，《三国史记•新罗本纪》载:“茶自善德王有之。”（善德女王公元632-647年在位，是新罗国第二十七代王） 但当时种植稀少，主要把茶用于祭祀活动中，即把茶作为给佛祖的供礼。据此可以把朝鲜半岛饮茶历史溯源到七世纪中叶时。这是韩国茶文化的初级阶段。

韩国茶文化的发展与中韩两国的悠久交往历史有关，在唐朝时期韩国不间断派多批遣唐使来唐朝进贡和学习交流，他们在归国时把当时唐朝的先进技术，也包括茶树种植和茶叶制作技术带回到本国。据韩国最早的史料记载：“冬十二月，遣使入唐朝贡，文宗召对于麟德殿，宴赐有差。入唐回使大廉持茶种子来，王使命植于地理山。茶自善德王有之，至于此盛焉。”【1】文献所记兴德王为新罗第四十二代王，兴德三年为公元828年，也是唐文宗大和二年，这一年新罗使者大廉，从中国唐朝获得茶种籽，带回国种植在韩国地理山。地理山即今天韩国南部的智异山，也是韩国的南岳。

双溪寺位于智异山南麓，与华严寺一起都是代表智异山的名刹。新罗圣德王23年（723年）义湘的弟子三法修建了此寺，并起名为玉泉寺。840年真鉴禅师从中国把茶树的种子带来，种在寺的周围，将其更名为双溪寺。现存的寺庙是壬辰倭乱（1592－1598）时遭到毁坏后重建的。 
    双溪寺中心是大雄宝殿，其前面的庭院内有“真鉴禅师大空塔碑”，碑文也是崔致远创作并书写，这是韩国四大金石文之首。 双溪寺与茶有着很深的联系。新罗兴德王3年（828年）大廉出使唐朝后回国时将茶树种子首次带回国，并奉王命将其种在智异山南面双溪寺一带，这里便成了韩国最早的茶叶栽培地。

这是朝鲜半岛南部开始大规模种植茶树的开始，饮茶之风在上层社会和僧侣及文人之间传播，民间也开始流行。因而本文的结论：新罗茶文化的普及在九世纪初。

2011年5月中旬笔者应邀到韩国智异山圈所在地顺天大学参加首届东亚名山论坛国际学术年会，不仅在会上聆听了韩国学者、韩国政府直属单位“韩国精神文化研究院”资深历史学教授郑求福先生关于智异山（古代“地理山”）从中国引进茶树种植的报告，也实地考察了智异山的茶园和韩国种茶最早的智异山双溪寺等地，发现至今这里仍然是韩国的重要茶产地，智异山区和发源于智异山的韩国蟾津江流域至今茶园众多。

   唐代从新罗国来华留学的学者对朝鲜半岛茶文化的传播起到了重要作用。

如韩国著名旅唐学者崔致远就将唐代的茶饮用方法介绍到韩国。对韩国古代茶道的发展至关重要。

崔致远当时写的散文曰：“所宜烹绿茶于金鼎，泛香膏于玉瓯。”【2】 正式介绍当时绿茶烹饮之法。崔致远在唐懿宗咸通年间到唐朝求学。此间他曾投职淮南节度使、诸道行营都统高骈的府中，任都统巡官。一天他收到由中军使俞公楚 送交的茶叶，此茶乃高骈赠送的原产于扬州蜀岗的新茶，当时这个年轻韩国学者激动之余，挥笔下写了一纸感谢文状，这就是著名的《谢新茶状》。今天这段史料成 了研究中韩茶文化交流的重要文献。

而今被评为韩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智异山双溪寺真鉴禅师碑，碑文正是回国的崔致远所写，碑文记载：“复以汉茗为供，以薪爨石釜，为屑煮之曰‘吾未识是味如何？惟濡腹尔！’守真忤俗，皆此之类也。”【3】 此碑是崔致远为创建双溪寺的真鉴禅师（公元755——850年）所刻，真鉴禅师此人也曾与公元804-830年在唐朝留学，与崔致远一样对传播茶文化有巨大贡献。碑文中“为屑煮之”即将茶碾成末煎之，而且用石釜煎茶。

崔致远和真鉴禅师留学唐朝时，正是唐朝煎茶法盛行时，故他们将此法带回新罗国。

以上史料表明：新罗时期，一些留学中国的文人将唐朝的茶道带回朝鲜半岛，此时新罗开始全面接受、输入中国茶文化，同时开始创造本国茶文化。此时种茶、制茶、煎茶皆仿照唐朝。

因此我认为古代韩国的茶文化的产生、初步发展和初步繁荣的几个阶段都是在与唐朝的文化交流中完成的。

 

二、 中国文献对韩国茶文化的记录

 

 

   中国古代文献对韩国茶文化没有专门的记载，但历代留存的关于朝鲜古代历史的文献中可以找到片段的记载。

 

  在写这篇文章时，我对相关古代文献作了一个简单地文献学调查，发现主要的文献有：

  韩国方面

1、《三国史记》卷十《新罗本纪》

2、韩国智异山双溪寺碑刻文献

3、金正喜撰、金敬渊记 《东篱藕谈四卷》

 中国方面

1、宋  徐竞撰 《宣和奉使高丽图经四十卷》

2、明  倪谦撰  《朝鲜纪事一卷》

3、明  姜曰广着 《輏轩纪事一卷》

4、撰人不详  《朝鲜志二卷》

就本文研究范围，中国古代最重要的史料是宋、徐竞撰 《宣和奉使高丽图经四十卷》，这是中国人记录朝鲜半岛风土人情的最详尽的著作，是研究古代韩国的一个百科全书。书中所及宋代高丽国相关茶的内容有如下一段：

“土产茶，味苦涩不可入口，惟贵中国腊茶，并龙凤赐团。自锡赉之外，商贾亦通贩。故迩来颇喜饮茶，益治茶具，金花乌盏、翡色小瓯、银炉、汤鼎，皆窃效中国制度。凡宴则烹于廷中，覆以银荷，徐步而进。候赞者云：‘茶偏!’乃得饭。未尝不饭冷茶矣。馆中以红俎布，列茶具于其中，而以红纱巾幕之。日尝三供茶，而继之以汤。丽人谓汤为药，每见使人饮尽，必喜。或不能尽，以为慢己，必怏怏而去。故常勉强为之啜也。”【4】

文献作者徐竞乃宋代官员，官职为“左朝奉郎发遣江阴军主管学事”，他在大宋宣和六年（公元1124年）出使高丽，回国着《宣和奉使高丽图经卷》，是全面记载宋宣和年间朝鲜半岛历史民俗的珍贵史料。图今已经佚失，仅存文字部分。

在 朝鲜半岛，继新罗统一以后的的王朝是高丽王朝。在高丽王朝时期的中国，正值中华茶文化发展的第二个高峰，此间点茶茶道形成并流行，茶文学和茶具文化渐趋繁 荣。茶馆在各地兴建和传播。这时高丽王朝受到中国茶文化的又一次重大影响，迎来了朝鲜半岛茶文化和与饮茶相关的陶瓷文化的兴盛期。茶道、茶礼逐渐完善并普 及于王室、官员、僧道、百姓之中。

宋 代中国茶文化东传高丽王朝，佛教僧侣仍然功不可没。据记载，高丽王朝以佛教为国教，禅宗中兴，禅风大化。宋代佛教界的《禅苑清规》、《敕修百丈清规》和 《禅林备用清规》等传到高丽后，当地僧人仿效中国禅门的茶道礼仪，建立了高丽王朝佛教茶礼。这种茶艺以茶礼为中心，以茶艺为礼，表演者席地而坐，讲究方位 与朝向。如在韩国流传至今的“八正禅茶礼”就是在借鉴中国文化基础上独创的有民族特色的韩国古代茶礼的遗风。说明高丽王朝时期与新罗王朝时期的明显区别在 于不仅以茶供佛，而且僧侣们还要将茶礼用于自己的修行。

徐竞奉旨出使高丽王朝的时期，中国团饼茶为贵，茶具、饮法皆仿效中国制度。徽宗时，是中国点茶道的高峰时期，赵佶本人就是点茶高手，亲撰《大观茶论》。高丽接受中国点茶道当不会晚于北宋徽宗时。

《宣和奉使高丽图经卷》对高丽王朝宫廷筵宴时饮茶场面的记载，可以看到当时高丽王朝独特的茶文化。茶具精美、茶道独特。说明茶文化较之唐代有很大的发展，成为宫廷宴飨宾客和日常生活的必需品，很多饮茶礼仪也日益完善。

但宋代史料还表明，当时高丽国在制茶技术方面还落后于中国，进口中国茶仍为商贾推崇。

 

 

 

三、 本文的简单结论

 

   本文在中韩古代漫长的饮食文化交往中，只选取了唐宋两个代表性朝代，并且只涉及饮食文化范畴的茶文化，意在揭示中韩两国古代人民在历史上具有悠久的饮食文化各方面的交流，故文章名之为“撷英”。

 

   本文研究可以得出如下结论：

1、韩国古代的饮食文化尤其是茶文化与中国关系密切。茶叶种植历史悠久；

2、朝鲜半岛虽然从唐代开始大规模的茶树种植，但茶叶制作方法到宋代还比较落后；

3、朝鲜半岛的茶道和饮茶器皿受中国影响比较大。

 

 

 

注释：

【1】 韩国文献：《三国史纪•新罗本纪•兴德王三年》

【2】 唐代  新罗来唐学者崔致远，《谢新茶状》，载于《桂苑笔耕录》卷十八

【3】 【3】唐 韩国智异山双溪寺真鉴国师碑刻，撰文崔致远。

【4】宋、徐竞《宣和奉使高丽图经卷三十二•器皿•茶俎》

 

 

 

 

 

 

 

 

 

 

 

 

 

 

 

作者简介：

 

蒋铁生  山东省泰山学院泰山研究院副院长，历史与社会发展学院教授，河南民权人。1982年参加工作。 现为：中国民俗学会会员、中国近现代史史料学学会理事、山东省历史学会理事、山东省文物收藏学会会员。 主要学术研究方向：中国历史、泰安区域史与民俗，发表学术论文100余篇。出版主要学术著作有：《泰安地方历史与文化旅游》、《冯玉祥年谱》、《泰山文化十八讲》、《泰山文化研究》、《泰山区文物资源志》等。